江佳玥他們來的很快, 嫌犯被帶走，元錦和塗山也一塊跟車回刑警隊。

被抓的嫌犯涉及一樁買兇.殺人案，犯案地點在臨省, 手機內有潛逃期間跟買家的聯系記錄。

元錦和塗山到刑警隊下車後, 直接去訓練館。

兩人把各自的手機都交給宋雲策, 戴上拳套準備開始。

塗山結束熱身，興致依舊不高。元錦給他的印象，不說弱不禁風，也絕對不是一拳就能把自己幹趴下的高手。

可她贏了。

兩人打了五局, 塗山一次都沒贏過，宋雲策賣力鼓掌。

“你這是在哪練的？”塗山趴在地上，起都起不來。

之前在拳館，他還覺得自己一定能贏。男人在體力上有天生的優勢，同樣的訓練強度，核心力量遠高於女性。

“就隨便練的。”元錦蹲下去，含笑看他，“要拜師嗎。”

塗山：……

被人用實力碾壓的感覺真糟糕。

“明天教你。”元錦摘下拳套，笑著去換衣服, “收拾下, 請你吃飯。”

塗山沈默片刻, 爬起來跟上去。

他還不夠強, 所以才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兄弟。

離開刑警隊一起去吃晚飯, 塗山的態度緩和許多，慢慢打開了話茬子。

“我們崗前培訓結束就進了刑警隊，特別的忙。”塗山拿出支煙，想想又放回去，拿起打火機把玩, “他是個細心的人，辦公室裏放了一堆隨時能吃的玩意兒，每次加班都餓不著我們。”

那時候一心想做出一番事業來，每天都幹勁十足。

後來禁毒大隊缺人，他們分了過去，跟著當時的老隊長接著忙。老隊長升官調走，他補了隊長的缺，這個缺原本應該是柴遠的。

他說想多陪陪媳婦，不願意時間被會議占用。

禁毒工作瑣碎又繁忙，各種禁毒活動要搞，掃黑要參與，有了案子通宵達旦的查。

他們一起立功一起抱怨沒假期，日子晃晃悠悠就麽過去好幾年。

這次的案子是廳裏重點抓的，他們約好等案子了結，就一起休假帶著嫂子和侄女去海邊玩一趟。

“我沒臉見嫂子。”塗玉山擡頭看著天花板，嗓音嘶啞，“她不怪我沒能把遠哥帶回來。”

可他還是沒臉去見她，沒臉去見二老。

遠哥是因為他的疏忽，才中彈犧牲。

“她和遠哥都是很好很溫柔的人。”元錦溫聲安撫，“所以，你更不能辜負遠哥的信任，他的妻兒老小還要你幫著照顧。”

塗玉山抿了下唇，低頭看著懷中的小狐貍，沈默不語。

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，可是一閉上眼就會夢到遠哥犧牲的一幕。

元錦適可而止。

晚飯在還算融洽的氣氛中結束。

“塗隊。”元錦走出餐廳，微笑叫住塗山，“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，跟我回局裏。”

塗山猶豫了下，沈默掉頭上車。

局裏燈火通明，加班的人不少。

元錦的辦公室在五樓風景最好的南面，一個人占了五間隔間。接待處的風格非常居家，顏色是讓人覺得舒服安寧的淺色系，沙發也是柔軟的布藝沙發。

“這邊。”元錦領著塗山進去，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鑰匙，打開其中一間隔間的門。

塗山跟進去，抱著狐貍大剌剌坐進沙發。

元錦給他到了一杯水，遞了個眼色給宋雲策，也跟著坐下。

宋雲策調出塗山他們執行任務的影像記錄，畫面一出現，塗山就變了臉。

元錦出手按住他的肩膀，嗓音發沈，“你應該看看。”

塗山堅持了一會，放棄掙紮。

放映室安靜下去，對毒販實施抓捕那天的影像出現在大熒幕上，他們的安排布置、毒販位置的定點追蹤，重現眼前。

元錦起身離開，擰著眉通過房內的監控分析塗玉山的反應。

長達2個小時的抓捕錄像放完，塗玉山把頭埋進狐貍的肚子裏，嗚咽出聲。

“隔壁是發洩室，你要去試試嗎？”元錦回到放映室，伸手遞了張紙巾過去，“你沒有錯，抓捕方案也沒有任何紕漏。誰都沒想到，漏網的毒販臨死前還有力氣開槍。”

開槍的毒販中槍倒地失去了反抗能力，被另外一個毒販壓在身下。當時場面混亂，誰都沒留意到他會突然暴起開槍。

柴遠是因為近距離頭部中槍犧牲，子彈如果打在身上還有一線生機，他們都穿了防彈衣。

一切就是一場意外。

塗山拿走她手裏的紙巾，嗓音發啞，“去。”

元錦臉上露出一絲輕松的微笑。

塗山在發洩室待了一個小時，元錦見他狀態不算差，說服他去一院看精神科問診。

“好。”塗山沒有拒絕她的建議。

……

有了好的開端，元錦根據不同的情況，針對性的給塗山和杜豐做了一周的心理危機幹預。

兩人順利歸隊，藍海的下載量也達到了100%。

元錦帶著王韻欣和彭雙玉，做了兩期心理健康的活動，APP後臺的咨詢和問診明顯增多。

為了讓大家更好的接受，心理疾病無需諱疾忌醫，APP後臺的咨詢是雙向匿名。
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，或因為升職的同事能力不如自己，心態失衡。或因為家裏的催婚壓力、工作上的壓力、被群眾誤解的委屈等等……如果是和陌生人說，就不會存在任何心理負擔。

反正對方不認識自己，不在系統內。

和局裏的同事說，會本能的防備和擔憂。因此元錦在寫藍海的代碼時，設置了雙向匿名。只有她自己有權限查詢，每一條咨詢和問診背後，到底是誰。

負責解答的王韻欣和彭雙玉，無法看到具體信息。

涉及到升職調任這些心理咨詢和問診，元錦會親自處理。不是不信任王韻欣和彭雙玉，這樣做的目的，是想讓系統內所有的幹警，對藍海產生信任。

有了信任，她的工作才好展開。

忙了幾天，省廳發來派遣通知。通知上說，臨省發生了幾起性質惡劣的連環殺人案，派元錦過去協助他們調查。

元錦打電話回家跟爸媽說了聲，給宋雲策發消息告知自己出差的事，當天便飛往臨省。

走出機場，來接她的人是虞昭。

“小師父！”虞昭和紀開誠一塊來的，兩人被抽調到重案組，配合調查這起連環殺人案。

“你倆比師父出息，都進省廳了，我還是特聘人員。”元錦調侃一句，把行李遞給紀開誠，“我原本想等放假了再來看你們，沒想到出差的機會來的這麽快。”

“少謙虛。聽說你們省公安系統的所有人都裝了個心理咨詢APP？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。”虞昭拉開車門，示意她上車，“你們省的警力有10萬左右吧。”

“剛開始推廣，每天的咨詢還不是很多。咨詢多了之後，市局會再抽調人手協助我。”元錦坐上車，打住這個話題，“先不說這個，跟我說說案情吧。”

他們省廳人才濟濟，這案子覆雜到什麽程度，才會查了三個月一點進展都沒有。

三個月，每個月16號死一個人，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，只能確定兇手是個同性戀，除此之外再無有用的信息。

就算這邊的技偵系統，沒安裝她的全景模擬的和信息處理模塊，虞昭和紀開誠的手機裏是有的。

她出國之前，給班上每個同學都送了一臺手機。

“你自己看。”虞昭將筆記本電腦拿起來遞給她，“這個人會技術，反偵察意識特別強，每一次的現場都清理的極為幹凈，像是在完成一場表演秀。”

元錦抿了下唇，低頭查看卷宗。

3月16日20點，第一名死者出現。男性，17歲，高二學生，死亡前三小時，忽然跟老師請假，在沒有攜帶任何通訊設備的情況下，離開學校。

案發地點是A城美術館的國畫展區，案發前一個小時，美術館停電，所有監控失去作用。

4月16日、5月16日，出現第二第三名死者，死亡時間也是20點。

他們和第一名死者一樣，死亡前三小時，跟老師請假離開學校，沒有攜帶通訊設備。案發地點，分別是A城體育學院男生宿舍樓天臺、A城公園。

三個地點的電源，也都在案發前一小時被人切斷。

元錦擰著眉往下翻看現場勘查記錄。

案發地點沒有關聯性，相同點是死者的年齡，死亡時間，且都是同性戀。

第一個案發地點當時正在搞畫展，開門到22點才閉館。停電的那一個小時，兇手和死者如果在附近，監控完全沒法拍到他們。

“外圍的所有監控，辦案的同事全部拷貝帶回去分析，沒看到死者出現的畫面。”虞昭拿了瓶水遞給元錦，“部裏在第二名死者出現後，派了痕檢專家和刑偵專家下來，還是什麽都沒查到。”

“沙老師也來了，昨天到的。”紀開誠插話，“這次從各省抽調了不少精銳過來成立重案組，就是希望在6月16號之前，將兇手找出來繩之以法。”

距離16號，只剩下半個月。

他們進系統兩年，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棘手的案子。

省裏的老刑偵專家全部出動，案情分析研討會，開了好幾次都沒頭緒。為了這案子，聽說還換了新設備，希望能在現場找出點蛛絲馬跡。

“確實很棘手。”元錦捏了下眉心，繼續往下看。

現場勘查、摸排走訪的記錄看完，她往上翻，將每一次的案發現場的照片拼到一起縮小。

縮小之後，能清楚看到地面的腳印組成了圖案——

一個大寫的字母S，每個案發現場字母下面分別帶著123尾數。

兇手在現場留下的圖案是硫的元素符號，原子數16。

硫是人體內蛋白質的重要組成元素，對人的生命活動具有重要意義，兇手是想要殺死16個人？

這是典型的犯罪人格犯罪。

得盡快把這個瘋子找出來，不然還會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現。

元錦拿出記錄本，把自己的推斷寫下來，埋頭梳理目前查到的線索。

下午5點。

元錦到省廳安排的酒店辦理完入住手續，放下行李稍作休息，跟虞昭他們一塊去開會。

A城是臨省省會，城市規模和人口數量，和江城差不多。

近些年國內的治安越來越好，不止臨省，全國都沒出現過這種固定日期、死者性別、年齡固定的連環殺人案。

部裏對此案極為重視，派了副部長下來督辦此案。

被抽調過來組成重案組的成員，有各省的刑偵專家，有學校的刑偵教授，有心理學教授。元錦要負責的內容，是梳理目前拿到的所有監控，發現嫌疑人後進行跟蹤定位。

會議持續了40分鐘，散會後大家分頭忙碌。

元錦和虞昭、紀開誠，還有省廳的兩名視聽專家，部裏下派的偵查專家一起，梳理視頻資料。

每個案發地點方圓兩公裏內的監控資料，全部都放在分給他們的辦公室裏，要全部看完。

就算是用倍速看，看完所有的監控，也得好幾天。

元錦跟幾位專家老師商量了一下，將三名死者的身體數據、面部特征，寫入篩選代碼，加快查看速度。

“第一名死者在案發前，曾經出現在監控裏。”虞昭激動按下暫停放大畫面，“大家看看是不是完全對上了。”

案發前兩個小時，死者出現在美術館附近的監控中。他換了一身衣服戴著口罩和帽子，身上多了個背包，發色也變了。

“是他。”部裏的專家看了眼虞昭的監控編號，敲了一行代碼，在地圖中模擬尋找進入美術館的最佳路線。

元錦負責觀看的監控裏，也出現了死者的身影。時間是他第一次出現十分鐘後，身上的衣服又換了一套。

到美術館停電之前，死者凡是出現在監控中，衣服、打扮都不同。

“角色扮演？”虞昭大膽提出假設，“他們演的是007？”

第一個案發現場，沒有兇手留下的任何生物痕跡，但是有死者的大量精斑。這些監控他們來回看了快10天，都沒發現死者進入美術館之前，穿的不是校服，而是進入美術館之後才又換上。

兇手絕對是個瘋子。

“兇手是如何操控死者換衣服的？提前安排路線指定換衣地點？”元錦摸了摸下巴，轉頭跟部裏的於老師說，“每個換衣服的地方，應該會留下蛛絲馬跡。”

假設是提前布置，案發至今最久的過了快三個月，近的也差不多一個月。即便是留下證據，兇手恐怕早已處理幹凈。

不過，可以試試將第三名死者死亡前經過的地點監控，再拿一份回來。

有犯罪人格障礙的人，犯罪動機普遍非常隱蔽，實施犯罪前會做周密的計劃，尤其是系列性作案時。

此類人格障礙的極端者，會將每一次犯罪當成一場表演。

現場留下的硫元素符號，對兇手來說就是一種隱秘的，讓自己感到愉悅的表演。

16號，死者17歲，死亡時間20點，中間的19是什麽？會不會是一種更隱秘的暗示？

“不排除這種可能。”於老師拿起電話，通知負責排查的幹警，將案發後到現在的監控再拷貝一份回來。

保存時長只有一周的監控，把主機帶回來。

元錦坐回去，繼續看監控。

7點多，晚飯送到。

所有人一塊去會議室，一邊吃一邊綜合各組的發現。

元錦聽公安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分析了一通，垂下眼簾，安靜吃飯。

教授的觀點和自己一樣，這是非常典型的犯罪人格犯罪，無論是作案手法還是信息傳遞，看起來都天衣無縫。

然而今天得到的線索不多。

除了他們發現第一個死者死前，換了很多套衣服外，暫時沒有新的進展。

吃完晚飯，大家對著寫滿了各種線索和推斷的題板，再次展開討論。

元錦這次過來主要做技術支持，沒有參與發言。

散會回到視聽資料分析室，大家繼續看第二個案發現場附近的監控資料。加上她的篩選代碼後，監控資料分析的速度加快了很多，然而基數太大。

想要在短時間內全部分析出來，也做不到。

9點多，沙老師過來看進展，順便把元錦叫出去。

“我看你開會時沒發言，膽子什麽時候變小了。”沙老師示意她坐下，“說說你的想法。”

元錦拿出手機遞過去。

她根據目前得到的信息排查結果，列出了兇手特征，正打算一會輪班去休息時，作犯罪側寫。

目前，最有用的線索有五條，一、兇手是同性戀；二、他長得好看並且非常有錢；三、他會一定的計算機技術；四、他的身體素質極佳；五、他的審美和品味非常固定，有強迫癥。

兇手給三名死者送過高端電子產品，大牌鞋子衣服，三名死者身邊的人都不知曉他的存在。所有的社交軟件上，找不到絲毫他跟死者聯系過的痕跡。

能說動17歲的男生陪自己玩角色扮演，作為同性戀中掌握主導的一方，顏值應該也不錯。

三名死者的外貌沒有相似之處，氣質卻都差不多，脆弱、精致、消瘦，皮膚白皙。長相屬於眉清目秀那種，身上都有讓人覺得舒服的幹凈少年氣。

每一名死者死前都和兇手有過性.交行為，腰上都有掐痕，看得出兇手的雙手很有力量，核心力量也很強。

元錦等老師看的差不多，補充道，“快三個月的排查，符合條件的碼農基本排除嫌疑，持有電工證的、電力公司的員工也被排除，健身館也查過，沒有發現死者出入的畫面，但是還漏了兩個地方。”

“你說。”沙老師把她的手機還回去，臉上浮起鼓勵的笑。

他的這個學生，查案的手段從來不拘泥於一種。當初收到她的自薦郵件，他打開就看到她送的小禮物，好險沒嚇死。

沒見過哪個學生寫轉學自薦，給老師送病毒的。

他用一臺測試機測試她的病毒，一打開他就知道這學生得收，還得盡快收。她的技術比偵查學專業的老師都高，不收她，放在外面實在是可惜。

“游泳館和醫院。”元錦說出自己懷疑的地點，解釋自己這麽懷疑的理由。

在江城實習期間，她參與過一起游泳館殺人的案子，當時特別依賴自己的技術，差點把老劉他們都帶溝裏。

前段時間的張瑩案，也給了她啟發。

信息傳遞在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，越是古老的手段，越容易被忽略。

游泳館的更衣室，無論是交談還是傳遞紙條都很方便。醫院醫生寫的病例，是最好傳遞信息的道具。她原先考慮的是健身館，摸排走訪記錄上，排除了健身館的可能。

三名死者的身材都很瘦弱，又是高中生，健身對他們來說有點過於高端。

游泳館收費便宜，符合他們的消費水平。

而醫院，就算跟兇手見面也沒人往這方面想。常見約炮方式都是在社交媒體上。現實裏約也有，能做到在好幾輪摸排走訪中依舊完全隱蔽，醫生和患者的關系比較符合推斷。

“查游泳館和醫院。”沙老師聽她這麽一分析，也覺得信息傳遞的地點，有可能在游泳館或者醫院，“你剛才說的奶茶店，也查一查。”

現在是在跟兇手賽跑，任何一種推斷，都要去排查。

“我去跟於老師他們說。”元錦笑著站起來，“20分鐘後，我給你送一份犯罪側寫。”

沙老師笑著點頭，“也好，正好檢驗下你的留學成果。”

元錦別過老師回視聽資料分析室。

第二個案發地點周圍，在案發停電之前，同樣發現了死者換衣服換造型出現的畫面。

元錦記錄下發現死者的地點，從自己的包裏拿出素描本，作犯罪側寫。

這個人很有錢，他今年33歲左右。他的雙手充滿了力量，頭發很短，有可能戴著一副眼鏡，身高在180-190之間，體重不到140斤。

他外表冷酷、行為神秘，看人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和挑剔。

他喜歡自己的每一件作品，並將這些作品當成是藝術品來完成。

此刻，他端著紅酒，靜靜看者新聞報道說，他的藝術品被這個城市的警察當成了重案要案。

窗外的霓虹照亮他的側臉，他輕輕笑了聲，拿起手機物色第四件作品。

元錦垂著眼，花二十分鐘畫完兇手的側寫畫像，起身拿去給老師。

老師拿過她的側寫作業看了會，將畫像導入系統完成人臉覆原，跟著在戶籍系統中進行比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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